如今已經是深秋。
夜間的風很刺骨，就像是冰錐子一樣。
山林中，小堆的篝火燃起，隻是火光並未驅散多少寒意。
此刻有五個人圍聚著篝火，他們穿著棉衣，神情專注，像是在舉行什麼儀式一般，五個人牽著手圍著篝火跳舞。
他們的舞蹈動作很生疏粗糙，看的出來還很不情願。
但他們依舊在做。
五個人手拉著手，舞姿生硬，他們往前揮舞手臂，然後伴隨著某種古怪頻率往後，時聚時散，嘴裡還在念叨著拍子，他們表情僵硬，臉上滿是無奈。
這樣的儀式，持續了大約二十分鐘。
然後他們終於停了下來。
“總算好了，跳舞真的是太尷尬了。”紫寧紅著臉，一臉羞恥的模樣。
另外四人也黑著臉，顯然沒人喜歡剛才的事。
昌建宏歎氣道：“沒想到我都五十的人了，還得被迫跳舞，獸人村的人什麼毛病吧，怎麼有這麼多儀式，可真是煩死人了，不同事件之間說不定還是彼此犯忌諱的。”
莊晨星沉聲說道：“今夜的事情，也算是黑曆史了，大家應該都不想被外人知道吧，那今夜的事情可一定要爛在肚子裡。”
眾人齊齊點頭。
除了三人外，另外兩人也是年輕人，看起來不超過三十。
一個叫廖硯的年輕人小心翼翼的從包中取出了一個大約半米高的泥塑，這泥塑栩栩如生，是一個年邁的老者，神情生動，仿佛在哭泣。
“好了，彆說了，抓緊時間完成教主的任務吧。”廖硯說道。
他戴著鴨舌帽，五官很端正，看起來很帥，有種運動型男的味道。
但是帽簷壓的很低，幾乎將小半張臉都擋住了。
眾人點頭。
昌建宏從身後取出了一包骨頭，裡麵的骨頭森然慘白，在深夜顯得更詭異了，有大腿骨，有肋骨，有頭骨，甚至連牙齒都有，上麵沒有半點血肉，看起來是經過專門處理的。
紫寧也掏出一個包裹，包裹打開，是一套黑白相間的壽衣，而壽衣中，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毛發，不隻是頭發，還有汗毛，腋毛，以及卷曲的不知來曆的毛發。
莊晨星則十分小心的打開一個四方形的保鮮盒，盒子打開，裡麵似乎是一件皮製品。
但當莊晨星將裡麵東西整整齊齊提起來時，眾人赫然看見了一張完美無缺的人皮。
“皮、骨、毛發、靈，還剩最後一樣。”廖硯緩緩說道。
眾人齊齊看向了最後一個人。
那是一個年輕人，能看的出來眼神很清澈，但讓人吃驚的是，他的頭發是雪白的，看不到一點黑，看起來有點酷酷的，但這顯然不是染色染成的，而是天生的，因為發質乾枯，沒什麼光澤。
他叫趙毅。
有先天性腎衰竭，運氣還不錯，他活了二十多年還沒死，但身體各項機能都已經衰弱的很厲害了，如果不出意外，恐怕活不過三年。
趙毅緩緩上前，取出匕首，竟然毫不猶豫的紮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鮮血呈暗黑色，而且很粘稠，仿佛墨汁一般艱難的從手臂上流下來。
他的血似乎並不多。
所以他不得已狠狠推動匕首，在手臂上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甚至連肉都被削下來了，黏連在傷口上，一甩一甩，非常可怕。
“還差血與肉。”趙毅呢喃道：“我願意獻出我的一切，成為登天長階的一塊石磚，願人間從此再無病痛，願天下人人健康長壽。”
暗黑色的鮮血不斷流淌下來，滴落在栩栩如生的老者泥塑上。
隨後，另外四人立刻將人骨、毛發、人皮儘數放在一起。
泥塑上插滿了人骨，點綴著毛發，披著駭人的人皮，最終沐浴在血液中，五個人就這麼死死盯著泥塑。
篝火燃燒，火光忽遠忽近，打在他們的臉上，而他們沒有絲毫的表情，隻是一味的盯著泥塑，山林間非常靜謐，而此刻的場麵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
突然，遠處高山峰頂，似乎傳來了一聲極其沉重的獸吼。
廖硯似乎嚇了一跳，有些緊張的問道：“我們任務已經做完了，現在是不是該解釋了一下了，後續怎麼做，教主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
他應該加入的時間不長，很多事情不了解。
紫寧深吸一口氣，她緩緩開口。
“古代，是有山神的。”
“存在即合理，這句話的意思是存在的東西，必然有其存在的原因。”
“所有的祭祀，也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慢慢演變出來的。”
“古代人對野獸往往帶有敬畏之心，尤其是靠狩獵為生的人，因為他們知道這些生活在山林中的生物究竟有多可怕。”
“《駢雅·釋獸》有記載——“山君，虎也。”
“猛虎，是百獸之王，在很多地方都被奉為山神。很多地方都有祭祀山神的儀式，而祭祀之物，除了豬牛羊之外，還有.....人。”
廖硯心頭一震。
他想起自己來時碰巧見過的奇觀，表情一變：“人頭祭！？”
“沒錯，古代人認為隻要喂飽了山神，狩獵就會無往不利，同時也不會受到山神的攻擊。”紫寧說道。
“周圍的山中，往往會有一個叫做寄死窯的地方。”
“是專門的棄老之地。”
“年紀太大的人，無法提供勞動力，反而要吃掉很多糧食，影響其他的人。”
“於是超過某個年齡後，家中的年輕人就會背著老人上山，送到寄死窯中‘侍奉山神’，最初的三天會送食物上去給老人，但到了第四天，就不會再有了。”
“這些老人，往往就會成為山神的食物。”
“但年老的人也不是時時刻刻的都有的，於是另一個儀式也隨之出現，也就是人頭祭。失去勞作能力的人，哪怕是年輕人，也會被當做祭祀的貢品，奉獻給山神。”
“你們發現了吧。”
“獸人村的各種祭祀，都與山神有密切的關係。”
“為什麼他們這麼信奉山神？”
“原因很簡單，他們可能真的見過山神！”
紫寧望著遠處的山，語氣平緩的說道：“我們用人皮、人骨、毛發，靈塑、壽衣，以及將死之人的血，模擬出一個將死的老人。”
“此刻的我們，便是棄老之人。”
“所跳之舞，便是供奉山神之舞。”
“我們此行的目的很簡單。”
“請山神現身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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